请示类经典公文:曾国藩《拟选聪颖子弟赴泰西各国肄业折》赏析

文/余刚(江西农业大学党办校办副主任)

同治十年七月初三,素有“晚清中兴名臣”之称的著名政治家、军事家曾国藩,建言开启中国公派留学事业,向朝廷提交了《拟选聪颖子弟赴泰西各国肄业折》。时值晚清政府内忧外患、财源匮乏、兴学图强之际,该折调研充分、分析翔实、说理透彻、言辞恳切,为推动晚清政府实施公派留学发挥了重要作用,堪称请示类公文的经典之作。

第一部分,奏折对拟“请示”事项缘由娓娓道来。在拟制奏折前,曾国藩对晚清的东西方人文、科技交流作了充分了解,先后与留学归国才子容闳、洋务运动重臣丁日昌商议,进而形成了选派幼童出国留学的初步构想。

窃臣国藩上年在天津办理洋务,前任江苏巡抚丁日昌奉旨来津会办,屡与臣商榷,拟选聪颖幼童送赴泰西各国书院学习军政、船政、步算、制造诸书,约计十余年,业成而归,使西人擅长之技中国皆能谙悉,然后可以渐图自强……

奏折开篇即引出“选聪颖幼童送赴泰西各国书院学习”的事宜,以“渐图自强”,奠定了为朝廷分忧、为国家育才、图民族自强的主旨。

第二部分,奏折严谨客观地分析公派出国留学的有利条件,说明方案的切实可行。

查美国新立和约第七条内载,嗣后中国人欲入美国大小官学学习各等文艺,须照相待最优国人民一体优待……本年春间,美国公使过天津时,臣鸿章面与商及,允俟知照到日,即转致本国妥为照料。三月间,英国公使来津接见,亦以此事有无相询。臣鸿章当以实告,意颇欣许,亦谓先赴美国学习,英国大书院极多,将来亦可随便派往……

通过分析当时中国政府与美国所签订的合约,美英两国公使的态度,以及重臣李鸿章的意见,从而得出公派出国留学于大局有益无损的结论,证明了公派留学的正确性。

第三部分,奏折实事求是地分析了公派出国留学的困难并提出了解决对策。作者客观指出公派出国留学的现实困难“一曰选材,一曰筹费”,并逐一提出解决办法,体现出深入调研、洞悉事实、把握本质的良好工作作风和极高的工作水平。

盖聪颖子弟不可多得,必其志趣远大,品质朴实,不牵于家累,不役于纷华者,方能远游异国,安心学习,则选材难。国家帑项,岁有常额,增此派人出洋肄习之款,更须措办,则筹费又难……拟派员在沪设局访选沿海各省聪颖幼童,每年以三十名为率,四年计一百二十名,分年搭船赴洋在外国肄习,十五年后按年份起挨次回华……至带赴外国,悉归委员管束,分门别类,务求学术精到……

至于通计费用,首尾二十年需银百二十万两,诚属巨款。然此款不必一时凑拨,分析计之,每年接济六万,尚不觉其过难。除初年盘川发给委员携带外,其余所有定款按年预拨交与银号陆续汇寄,事亦易办。

首先论述了“选材 ”困难。从选材标准、选材方法、选材数量、日常管理、归国预期等方面,逐一简明分析;继而又提出了按年分期付款、银行汇寄等解决费用的办法,充分考虑了朝廷财力情况。

第四部分,奏折进行总结,进一步强化了主旨。

总之,图事之始,固不能予之甚吝,而遽望之甚奢,况远适异国,储才备用,更不可以经费偶乏浅尝中辍。近年来设局制造,开馆教习,凡西人擅长之计,中国颇知究心,所需经费,均蒙谕旨准拨,亦以志在必成,虽难不惮,虽费不惜,日积月累,成效渐有可观。兹拟选带聪颖子弟赴外国肄业,事虽稍异,意实相同。谨将章程十二条恭呈御览,合无仰恳天恩,饬下江海关于洋税项下按年指拨,勿使缺乏。

为让所奏事宜获准,奏折再次对公派留学的深远意义进行强调,“储才备用,更不可以经费偶乏浅尝中辍”,特别指出“虽难不惮,虽费不惜,日积月累,成效渐有可观 ”。对于经费保障,作者明确提出“饬下江海关于洋税项下按年指拨,勿使缺乏 ”。

第五部分,作者主动提出要承担工作任务。为推动奏折所请示事项的落实,作者表明自己愿意承担挑选聪颖子弟的责任,并建议具体落实单位为“总理衙门”。

恭候命下,臣等即饬设局挑选聪颖子弟,妥慎办理,如有章程中未尽事宜,并请敕下总理衙门酌核更改,臣等亦可随时奏请更正……

奏折结尾部分尤其重要。公派出国留学是前无古人的大事,一经批准必定需要得力干将抓好落实。呈递奏折之际,作者提出承担“挑选聪颖子弟妥慎办理”的重任,让朝廷消除顾虑、下定决心、果断批准。

细细品味《拟选聪颖子弟赴泰西各国肄业折》,可以发现拟制请示公文精妙之处。

第一,拟定请示公文前必须深入调研,呈报全面准确的信息。决策需要充分考虑有关事项的背景缘由、合法性、可行性等因素。曾氏在呈递该奏折之前,针对拟请示事项做了充分调研,包括咨询留学归国人员、出国游学人员,调研英国、美国公使态度,选拔公派出国留学生的方法、经费开支等,掌握了充分准确的信息,为决策提供了重要参考。

第二,实事求是、严密论证、以理服人。奏折中,曾氏先是客观陈述中西科技交流,赴西方国家留学大趋势;继而列出对公派出国留学的意见;进而指出公派出国留学的可行性;最后对选拔、经费两个主要因素进行了严密论证,并且提出了稳妥的解决办法,为请示获准打下坚实基础。

第三,态度诚恳、勇于担当。请示事项一经决策者同意后,就要进入实施阶段。如果没有合适的实施者,再好的请示都可能被否定。曾氏为让公派留学顺利实施,主动提出承担具体工作,为请示最终通过发挥了关键作用。

来源:《秘书工作》杂志及微信号“秘书工作”(mishugongzuo)。